A thinking reed

Mar 21, 2018

Man is but a reed, the weakest of nature, but he is a thinking reed.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小季有一次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来美国之后越来越社恐,觉得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就不那么自在,然后说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反而变得越来越外向,我们两个渐渐地反了过来。

我说,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有一次我想要用中文发邮件,但是我却感觉非常非常别扭。就算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候,我觉得“你好”两个字非常地古怪,一点也不像我会说的话,但是让我写出"hello"却又很简单。我才发觉我似乎有两个人格,中文人格以及英语人格。前者代表了我在中国生活的前二十多年,而后者代表了我离开中国之后所学到的一切。后者的一个美妙之处在于,他跟前者没有太大的依赖关系。因为直到今天,我还能感受到我离开中国之前,对外界的那种渴望与向往,我尽量谦卑地去学习,去适应新的环境,重新学习我的日常生活,重新学习跟不同背景的人交流的方式,等等。我将旧的自我几乎抛在脑后,在外的孤独和独立又更加强化了新的自我,渐渐地,这个新的自我开始成熟了,并且他已经可以开始影响旧的自我了。

小季想了一会说,她小时候确实显得很外向,因为经常被父母赶鸭子上架去参加比赛,组织活动,尽管她从来都不愿意,而且很讨厌,但是她还是选择在父母面前做个听话的小孩。而我小时候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觉得很孤独,明明经常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很少和别人开口说。

我觉得能拥有一个第二人格很幸运,人几乎不可能在小时候选择想要长大的国家,环境,以及家庭,就算拥有选择的权利,却也没有选择的智慧。如果在成年且有一定思考能力之后,还能够让自己在某种意义上重新开始,真的是一种bliss了。

-- 23:49, May 7, 2022
人的维度   

看电影的时候最讨厌的是国产的主旋律电影,因为里面的角色过于单薄,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应得一个悲惨的结局,可以预测到的剧情,这一切都距离真实的生活太远,这种幼稚的刻画让人觉得要么写剧本的人太蠢,要么就是有意为之。人是很复杂的,在每一个时间点上都是很复杂的,如果有人能写好这种复杂,即使只写某个时间点上的复杂,那也是佳作了;而人又是在每一个时间点上都是不一样的,从时间轴上俯瞰,那又是另一种复杂,我不知道你能否想象那画面。    

在不同的时间点里,我们其实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人,了解到这一点其实很重要。我看别人的时候,经常把别人按时间切割开来看,这样一来,当他们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之后,我也不会难过,事实上我根本不care,他/她做了他/她的选择,而我则会永远欣赏并回忆那个时间点上的那个人。

可能你无法想象我读本科时的孤独,我曾经住在一个寝室两年,在里面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在寝室之外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次小季问我说,你大学最好的朋友是谁,我想来想去在乔布斯,李志和其他一些人之中纠结,她笑我有病。但是这确实是事实,在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反复想起他们,并且获得很多力量。

不过最近我有想修正一下我的说法,我的好朋友们是在斯坦福演讲的乔布斯,是穷困潦倒时的李志,是十几岁的大张伟,是十几二十岁的周杰伦,至于这些时间维度之外的他们,我并不了解,所以也说不好那些他们究竟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你可能觉得这很冷漠,不过我觉得还好,因为我对我自己也一样。对别人而言,如果某个时间点的我能帮上什么忙,那我已经很开心了,没必要一直喜欢我,更没必要让所有人喜欢我;对我自己而言,把不同时间段的自己切割开来是好事,我很清楚地知道小学初中高中的我,都会鄙视现在天天炒股只想搞钱的我,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我选择在不同的时间点,做不一样的人,这也许是在这短暂人生里活得精彩的唯一办法。

-- 20:12, Mar 2, 2021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乐队叫做腰乐队    
腰乐队有一张我很喜欢的专辑叫做“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    
“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里有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叫做“垃圾好比你的脸”    
“垃圾好比你的脸”里有一句我很喜欢的歌词    

那句歌词是“小市民的狂想/死的时候/身上贴满/彩票”

每当听到这句歌词,我总是想起很多年前,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我经常在晚饭后跟爸妈一起散步。走着走着,很多次我妈会说,”买张彩票吧,又没事,就当是玩玩”。

我很庆幸那时候的我们还是乐观的,在能力足够之前知道得太多是不幸的,把太多事告诉一个能力尚且不够的人,应该也是一种罪吧。

-- 15:35, Sep 7, 2020
我是一个很喜欢回忆的人,回忆使我感恩我所拥有的一切,使我感恩我曾经遇到的人,回忆也使我将从前发生过的那些事连接起来,帮助我更好地理解当下。我最近很喜欢的一种表达方式是,“如果当初没有XXX,就没有今天的我”,这句话也许不是绝对的,但我相信它在我的人生中99%的时间里都是对的。但是我又很怕有人误解我的这种说法,我害怕有人觉得,“既然没有XXX就没有你的今天,那XXX一定对你来说很重要咯?那你一定很感谢XXX咯?”,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个说法。      
举个例子,在我小学的时候,有个退休的老师想让他的孙女去考一个新建起来才三年的初中,但是又怕她孤单,于是就想多叫几个成绩好的人一起去,我也是其中之一。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学校,但是我还是抱着玩一玩看一看的心态去了,结果就是她没考上,我考上了,而且去了。去了那个学校被证明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我在那里遇到了很好的人,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使我受益至今。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没有那个老师,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学校,在这个学校学习也就无从谈起了,这样看来,确实是“如果当初没有XXX,就没有今天的我”。    
但是是否当初有了XXX,就毫不费力地有了今天的我呢?并不是。当初那个老师给我提供的,是一个分支,就像程序里的一个if语句,而那个沿着那条分支努力走下去的人,是我自己。那个if语句虽然很重要,可是它终究也只是一个if语句罢了,最终还是得我自己来evaluate那个if语句,最终还是得我自己来书写if语句之后的东西。没有了那个if语句,我肯定不是现在的我,但是如果沿着另一条路,付出相同的努力,我的人生会更好还是更烂,其实我也说不清。所以说,“如果当初没有XXX,就没有今天的我”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感谢当初给我提供那个人生选项的人,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思考题:“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是什么意思?
-- 17:28, May 26, 2020
勇气很重要,这些年来我看到很多人——其实大家都有着差不多的智商,接受着差不多的教育,但是大家的轨迹却不尽相同,我可能是其中过得还行的那一个。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很多时候我比较勇敢,在发现机会之后愿意主动抓住这些机会。勇气有很多种,此时在我脑海里盘旋的一种勇气叫做直面过去的勇气。比如说,像很多人一样,我也搭过很多次博客,而且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停止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勇气直视自己从前写下的文字,觉得幼稚,觉得愚蠢,觉得暴露了这些从前的文字让自己感到羞耻。不过现在的我更倾向于留下这些文字作为记录,过去的幼稚不应该成为一种羞耻,我想记住那个幼稚的自己。更何况,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正处于我从前的那个幼稚的水平,或者正朝着我眼中所谓的幼稚水平前进,我希望我能用这种方式帮助他们。
-- 17:59, February 21, 2020
老师让我总结一下我的Master申请,我想了一两分钟,然后说:

从实力来说,我觉得自己很强;从申请材料来看,我觉得自己很弱;从申请结果来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努力程度来说,我觉得我真的挺一般的。

当时想着自己回复得太着急了,深思熟虑一下应该能想出更好的回复的,但是当冷静下来之后,却感觉这四条似乎也算是完整地概括了我的申请季了吧 ;)

-- 20:48, April 19, 2018
> A number of these phenomena have been bundled under the name "Software Engineering". As economics is known as "The Miserable Science", software engineering should be known as "The Doomed Discipline", doomed because it cannot even approach its goal since its goal is self-contradictory. Software engineering, of course, presents itself as another worthy cause, but that is eyewash: if you carefully read its literature and analyse what its devotees actually do, you will discover that software engineering has accepted as its charter "How to program if you cannot.". -- Dijkstra

我的本科实行计算机大类的制度,简而言之,大一上学期到大二上学期大家都没有明确的专业,都叫做计算机大类,等到大二上学期结束,大家就会开始选择自己的专业:计算机科学,软件工程或者网络工程。当年的我觉得自己真是好喜欢写代码啊,软件工程这个专业一听就是写代码的吧(然而我连培养方案都没认真看懂),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软件工程专业。现在临近毕业之际,看到Dijkstra的言论真是哑然失笑,他说软件工程是穷途末路的领域,其本质可以总结为How to program if you cannot。他的言论解答了我大三时的困惑,当时我在上“软件工程经济学”,“软件项目管理”等课程的时候就会觉得,wtf我为什么要上这些东西。这种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好教的,好的程序员之间就是会互相合作的,你动用各种方法去强迫他们是很可悲的。这个观点被我后来在网上看到的抱怨所验证,像敏捷开发scrum这种东西,在中国的业界成为了压榨程序员的一种手段。

个人来说,我觉得软件工程在现实中的语义可以概括为:如何高效地驱使一群平庸的程序员在一起合作并产生最大的效益值<del>,手段往往是残酷的</del> :)

-- 00:36, April 8, 2018
有些人到了自己人生的某个阶段(e.g. 20岁)就会开始觉醒,认识到自己与不同阶级同龄人的差距,并感叹自己之前的人生过得多么“不懂事”,其实很多时候,这种事都无法改变。简而言之,当你还小还没有能力没有经验站在一个高度为自己写下一个十年二十年计划的时候,你的父母是唯一能为你做这些事的人,如果他们没有做,那么你的人生就会过得非常随机。随机的意思是,你20岁之前的人生会轻易地被一些事所改变,你所遇见的朋友、老师、恋人,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你的人生,而年幼的你并不知道如何去遇见更好的人,或者甚至无法分辨什么才算是好。从系统的角度来看,这一点也不Robust :)

> There is only one heroism in the world: to see the world as it is, and to love it. -- Romain Rolland

-- 10:50, March 24, 2018
曾经我以为编程能力就是一切,写得一手好代码就可以在这世界上赢得很多的尊重,曾经是指在我大二大三的时候;后来我失望地觉得编程能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因为人们更倾向于用可标化的东西来衡量你,GPA、TOEFL、GRE、Paper...我觉得我都还没有得到展示我自己所谓编程能力的机会,就被拒绝了,后来指的是我在准备申请Master的那段时间;如今我认为我终于正视了这一切,编程既谈不上多么高贵,也说不上多么卑微,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技能,和木工、电工、摄影、厨艺都没有什么区别。我对它有过的热情以及失望,都来源于我对它的迷恋,而这本质上和爱上一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区别 :)

-- 21:30, March 7, 2018